商蓁沒?有理會身後的兩個人。

她將手機交給沈秘書之後, 自?己?快步走?上樓梯，留下沈秘書在後面應付商煜和陳雯菲。

“阿淮，”

她一口氣走?上三樓, 也沒?有敲門, 直直推開門進入病房，連氣息都還有些不穩：”你——”

她的話戛然而止。

霍應淮坐在床上，聽到?她的聲音, 沖她擡頭一笑。

他應該是收拾了一下，病號服沒?有像往常一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臉上還是戴著?眼鏡, 面前?的移動桌子上堆著?文件和電腦，修長的手指正拿著?一支筆桿全黑筆殼帶銀邊的百利金鋼筆，正在面前?的文件上寫著?什麽。

霍應淮合上鋼筆, 推開桌子，對她伸出手：“來。”

雖然心裏?還是隱隱有些不滿，但是商蓁還是走?上前?，拉住了霍應淮的手，坐到?床邊。

她以為他會解釋, 但他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 他只拍了拍商蓁的手背，指了指床下說：

“等你父親進來之前?，幫我把尿袋放到?床上，只要是低於膀胱的位置都可以。”

這?是吩咐, 也是請求。

商蓁很?難想象，霍應淮這?樣的人, 竟然會用這?麽風輕雲淡的口氣對她說出這?樣的請求。

如果不是為了她……

她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麽心情。

“楞著?幹什麽呢。”

商蓁感覺自?己?的臉上被人捏了捏。她擡頭, 霍應淮正笑著?看著?自?己?，臉上笑容的弧度挑不出一絲的勉強：“待會他們要進來了。”

“好?。”

商蓁回了回神，按了一泵免洗洗手液將指尖搓了搓，快速把尿袋放到?相對於身體?位置較低的床角。

霍應淮低頭看著?她的動作，白色的被褥層層疊疊，擋住了他視線的方向。

未曾拉起的床簾將部分陰影投在他的臉上，下垂的眼瞼遮住了他眼底的晦暗。

當她剛用被子把導尿袋遮蓋起來的時候，外?面就響起來了三聲有規律的敲門聲。

隨之，沈秘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先生，商先生和夫人來了。”

霍應淮擡頭看了看商蓁，眼中的情緒早已消失不見，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看到?商蓁坐回到?位置上後，他才揚聲說：

“請進。”

在樓下還能對商蓁趾高氣揚的商煜見到?霍應淮卻是完全改變了態度，一看到?霍應淮，他的臉上就掛起了笑容，長年累月堆積起來的橫肉被他擠做一團，似乎連眼睛都已經看不到?，完全喪失了在曾經母親口中那樣的文人風骨，只讓人覺得是刻意地諂媚討好?。

“霍總，好?久不見，您的身體?恢覆得還不錯吧？”商煜寒暄道?：“看您氣色不錯，應該不久之後就可以出院了。”

“承商總結言了，”

霍應淮的嘴角勾了勾，但是笑意卻未曾達到?眼底。他看向旁邊的商蓁，眼神這?才稍微變柔了些：“多虧了蓁蓁一直在旁邊。”

商煜訕笑著?抓抓頭，他在商蓁面前?總是能理直氣壯地要求商蓁去做這?做那，但是在霍應淮面前?，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低一頭。

即使他現在因為事故躺在病床上，但是商煜還是忍不住在他面前?氣短一截，或許是這?位年輕人身上總是有著?攝人的氣勢，他即使什麽都不做，似乎都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就像他的前?妻和商蓁一樣。

這?種隱形的壓迫總是壓得他喘不過氣，無論他賺了多少錢，取得了多少的成就，似乎還是永遠在他們面前?擡不起來頭。

“商蓁這?孩子從小就會照顧人。”商煜笑道?：”當年她媽媽住院，也是她一直守在旁邊，現在她外?婆還在不斷念叨她的好?。”

這?裏?的媽媽和外?婆，自?然不是指後面的陳家人。

霍應淮微微低頭，看到?商蓁放在床邊的的手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開始握拳，她的臉上還是商煜一進來時候的面無表情，但只有用力地雙手洩露了她此時的情緒。

在她面前?，商煜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提到?被他拋棄的前?妻，以及現在還在他身邊的外?婆。

商蓁感到?自?己?心裏?的怒火似乎正順著?她身體?的血管不斷流到?她的四肢，叫囂著?想要沖出她的身體?，而縱火的人還擺出來了一副這?麽多年教女有方的驕傲的表情。

房間?中的儀器依然發?出著?正常的滴聲，空調似乎也有些隆隆的白噪音，商蓁閉上了眼睛，將自?己?有些顫抖的手放到?床上，想要轉移自?己?的註意力。

“那是她被迫學會的。”

似乎在一片靜默中，霍應淮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隨後，她握緊的拳頭被一只有些冰涼手覆蓋住。

“我想我並?不需要商總在我面前?強調我妻子童年時期的遭遇，也並?不需要你們在我面前?展現你們這?麽多年對她的‘培養’。”

霍應淮單手握住商蓁的手，擡頭看向商煜，眼中帶著?難得的冷意：

“商總這?次來，是為了城南和城西的那幾片地吧。”

商煜默認。

城南的南臥地帶偏離市區，即使走?高架開車都要半個小時才能來市區。而城西的地域接近生態公園，環境較好?，不遠處也有大學城，無論是地鐵還是交通都相對於城南便利，所以兩個地區開發?房地產的針對方向也並?不相同。

城南的地帶開發?的主要都是普通住宅，針對普通的白領階層，但是城西的地帶有河流交錯，主要用來開發?排屋與別墅區。

這?一次全城一共有60幅土地招標，商煜自?己?最看好?把握最大的就是城南與城西的幾幅地，本想咬咬牙都拍下，但是城西的地卻被霍氏旗下的房地產公司收購。

而除了城西之外?，霍氏集團又拍下了主城和新城其他幾幅地。

“商總，人不能太貪心。”

霍應淮笑道?:“我雖然在醫院，但是我家老爺子還在公司坐著?，您要是有什麽不滿，可以對他去說。”

商氏地產一直都是走?中低端路線，商煜原本打算趁這?次聯姻和兩方的合作，進軍高端地產路線。

雖然面前?的霍應淮一直在笑著?，但是商煜並?不敢真的小看自?己?這?個年少時喪父接過產業扶持壯大的女婿。

在他的概念裏?，女兒可以任他譏諷打罵，但是女婿並?不行?，這?可是他們商氏地產要好?好?供著?等著?以後拍下土地還能讓人家幫忙建房子做物業的搖錢樹。

商煜的眼珠子轉到?了霍應淮和商蓁交握的雙手上。

“那些虛的咱們就不說了，沒?了這?次也還有下次。”

商煜臉上重新掛起笑容:“別的不說，我們兩家畢竟都是姻親，而且等婚禮完，蓁蓁也就正式成為霍家的夫人了，那霍總看，要不城南那幾塊地其中的建築設計和建築施工交由霍氏下屬的公司？”

一旦建築施工能交給霍氏集團下屬的房產公司和後期物業管理，商氏的這?塊地也能往中高端地產路線靠攏，為他下一步準備做好?鋪墊。

“商總可能貴人多忘事，我和蓁蓁本來就已經有法律上的婚姻關系了。”霍應淮擡起眼眸看著?商煜：

“都是做生意的，商總應該比我更知道?法律的重要性?吧？”

“至於城南的那些塊地，我現在人不在集團裏?，商總應該也知道?那場董事會，現在的權力都在老爺子手上，商總如果有需求，最好?直接去找老爺子。”

商煜看著?霍應淮面前?堆的文件，滿臉的不屑被他一瞬間?遮掩住：“霍總如果不方便，倒不必如此貶低自?己?，只是可惜，我作為商蓁的父親，霍總也是如此不給面子。”

“面子都是自?己?掙的。”商蓁不知道?何時已經重新看向商煜，她的臉上掛起譏諷的笑容：

“您還想說什麽。趁現在人都在，要不一起就說了吧，省得過兩天又打電話給我，告訴我配不上霍應淮亦或者我能有今天都是因為您。”

霍應淮握著?商蓁的手緊了緊，他的聲音之中也驟然生出了冷意：

“商總，我沒?有想到?，您對蓁蓁的態度會是如此的惡劣。”

“蓁蓁因為孝道?或是他人的眼光而不得不和您保持著?聯系，但是這?已經不是她的個人隱私，您對她的家庭暴力是因為您是她家庭的控制者與掌權人，但是她從不是您的附屬，也不是您事業和您的家庭的附屬。”

家庭生活一直都被認為是一個人的個人隱私，也是一個人生活得最真實的狀態，如此，家庭得以將公共地監督隔絕在門外?。

也正因為這?樣，家庭暴力一直沒?有完全站在陽光下，習慣性?的家醜不可外?揚將這?些並?不是隱私的法律侵權行?為遮掩了起來。

“我們好?歹也養了商蓁這?麽多年！”

在一片靜默之中，陳雯菲叫嚷道?：“她媽媽沒?了之後，都是我們在一直供她吃供她穿，怎麽著?都有養育之恩啊。”

“如果你們的養育之恩就是讓她為了逃避你們不惜一個人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國家留學的話，那恭喜你們，你們養育得很?成功。”

霍應淮擡頭看了眼跟在商煜身後的沈秘書，沈秘書沖他微微點頭。

“管好?你們自?己?。”

霍應淮冷冷地說，聲音中帶著?六月深谷之中的陰寒：“我不想下一次，再看到?您威脅蓁蓁，或是拿蓁蓁威脅我。”

“我並?不介意，杭城少一個商氏地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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